在广东省“十四五”发展规划专家委员会成立大会暨省“十四五”规划编制第一次咨询会议上的专题演讲

中国国际交流中心总经济师  陈文玲

（根据2019年10月16日录音整理）

非常荣幸接受广东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的邀请，和大家一起讨论当前的国际形势，特别是中美关系、中美贸易摩擦等这些大家非常关心关注的大事。

面向未来，中国如何把握大势，如何抓住机遇，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情，如何战胜对手，如何能够顺利实现“十四五”规划的奋斗目标，到本世纪中叶能够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

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多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这句话，现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确实已经到来，包括学者在内的很多人理解，我们中国经过了百年奋斗，现在正在和平崛起。回顾这百年的来之不易，结合这几年的国际形势变化，我认为我们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不是过去式，而是现在式和未来式。未有之大变局，不是已有之大变局，已有的变局已经形成为历史，但是未有之大变局，需要我们研究探讨。我理解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当前中美两个大国之间的竟争与博弈是最大变量。在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正在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美国实现了战略转向，把中国当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或者是叫对手把中国推到了世界舞台的中央。世界舞台上演了一场大剧，精彩生动曲折，剧中的主角就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美国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

一、中美贸易战的背景

我们以前一直强调韬光养晦，一直强调中国永远不称霸，不和美国争第一。我们一直把整个党的工作重点、政府工作重点放在经济建设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改革开放为动力，以为人民群众创造更美好的生活为目标，我们一直把所有的重心放在做好自已的事情上，我们非常希望有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有一个能够对中国持续快速增长、更长周期增长的包容的世界环境。我们希望全世界能看到中国作为一个14亿人口的国家，解决自己的问题多么不容易，我们解决好中国自已的问题就是对世界最大的贡献。世界总共70多亿人，中国现在14亿人，印度13亿人，这两个国家加起来27亿人，因此，发展中的大国首推中国，解决了人们的衣食住行问题，解决了14亿人实现小康社会的目标，到2020年，按照习近平总书记的要求，我们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所有人脱离贫困、实现零贫困，这在世界人类历史上、在我们横向比较的所有大国经济体中，也包括小国中是没有的。一个国家，使自己国家实现零贫困，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共产党的每一届领导朝着一个目标，政策是连续的，党的百年目标是连续的，我们的战略是连续的，我们人民群众艰苦奋斗精神是连续的，因此才迎来了中国14亿人的脱贫。

按照国家统计局的国际横向标准的比较，我们现在有4亿人进入中等收入群体，美国总人ロ3.2亿人，比中国中等收入人口少8000万人；日本总人口1.26亿人，比中国中等收入人口少三倍左右；欧盟28个国家总人口5.1亿人，与中国中等收入人口差不多。在这种情况下，世界各国看到中国的发展都非常赞赏，国际组织也是非常赞赏。很多发展中国家和贫困国家，从中国的发展中也看到了自已未来的希望。去年我到巴基斯坦参加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政府三边会议，会上作了关于“一带一路”的主旨演讲，后来又分别和巴基斯坦的智库、中国驻巴大使馆进行了深度交流。我了解到，巴基斯坦感觉自已最主要的问题是贫困，在演讲中我说，巴基斯坦现在3000万人口、GDP总量3000亿美元，而中国改革开放那一年是8亿人、GDP总量是1500多亿美元，所以，中国的今天就是巴基斯坦的明天，巴基斯坦通过奋斗，通过选择适合自已国情的道路，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富裕发达的国家。我们周边的越南也是在向中国学习改革开放中发展起来的。缅甸现在要和中国做最好的朋友，共建中缅经济走廊，成立了缅甸“一带一路”指导委员会，昂山素季资政亲自任主席、计划财政部长、工贸部长任副主席，全力以赴推进中缅经济走廊的建设。中国的发展得到了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认可和赞赏，在今年4月15日召开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出乎全世界预料，也出乎中国预料，到目前为止一共有132个国家和中国签订了“一带一路”的合作文本，包括谅解备忘录、“一带一路”的战略规划对接，有30个国际组织和中国签订了“一带一路”的合作协议和文本、联合国一共197个国家，有132个国家和中国在进行深度的“一带一路”合作，发达国家英国、法国、德国、日本等国，在和我们进行第三方市场合作。大家可以看到，已经超过2/3的国家在响应中国的倡议，参与“一带一路”跨国的经济合作，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和影响力在迅速提高。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能把一个在废墟上的国家建成一个工业化的国家，能把一个在改革开放初期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国家建成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家，解决了14亿人的衣食住行问题。而且在国际上能够让这么多的国家参与其中，共享它的发展机会、发展思路和发展经验，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对中国的态度都是点赞的。但是也有少数国家，特别是现在GDP总量排在世界第一位，科技水平、军事水平在世界上处在第一位美国并不赞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按照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坚持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原则。但美国并不想走合作的道路，而且心态也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美国从战略疑虑，到战略焦虑，到战略误判，再到战略转向。实际上在奥巴马时期，甚至更早时期的美国就对中国怀有芥蒂，非常戒备中国的发展，但是那时候是合作加遏制，是斗而不破。我们和美国建交40多年，1971年尼克松和基辛格访问中国破冰之旅，打开了中美关系的大门，1979年卡特总统和中国正式建交，先后经历了8位总统，这40多年基本上是合作竞争，开始是合作加竞争，但是当时的竞争性还是很不强的，因为当时中国的GDP不到美国5%，根本不是美国对手，也可以说美国对中国不屑一顾，可以说是忽略不计，主要是要把中国拉进世界的经济体系，使中国成为美国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中的一员，以更好地为西方世界服务。

特朗普曾说，允许中国加入WTO，使中国像坐火箭一样上升，是美国的错误。实际上中国加入WTO经过了15年非常艰苦的谈判，最后一个双边谈判的对手就是美国。现在中国的GDP占美国的66%，中国制造业的生产总值已经占全球的28.8%，接近30%，而原来的制造业大国是美国，美国在二战之后曾经占全球的50%，在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还占全球的33%，现在下降到15%之下。中国成为了制造业产值排在第一位的国家，中国在贸易、特别是货物贸易方面，2018年达到4.62万亿美元，从2013年就成为世界第一大贸易体，我们是120多个经济体的第一大贸易伙伴，是70多个经济体的第二大贸易伙伴。而这个数字在中国改革开放初期是美国的，当时美国是120多个国家的第一大贸易伙伴，是70多个国家的第二大贸易伙伴。

现在美国的产业结构发生了很大的调整，美国的制造业从六十年代占美国GDP的25%，下降到现在的不到11%，美国的服务业占GDP的85%以上，占就业接近90%，因此，美国制造业早就开始空心化。美国历届政府都想重振制造业，从小布什开始，这个梦想已经延续了好几任总统，到特朗普总统，他非常清晰的目标之一是重振制造业，让制造业向美国回流。

中国经济经过40年快速发展，成为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贸易体、第一大制造业国家，人民币从2016年被纳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人民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包括美元、日元、欧元、英镑，人民币占到第三位，占整个货币篮子的10.92%。在这种情况下，特朗普总统在竞选演说时说，中国是发达国家，美国才是发展中国家。所以他的目标就是让美国再次伟大，美国第一、美国利益至上就是他整个执政的核心理念。而他认为影响美国伟大、美国第一的最大竞争对手就是中国，所以美国的战略发生了非常大的调整。从2001年9.11事件之后，美国战略安全报告把对美国最大的威胁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恐怖主义，也叫非传统安全因素;第二类是流氓国家，包括伊朗、朝鲜、委内瑞拉、安哥拉、叙利亚等等，是美国集中打击的对象，或者是叫它认为的敌对势力；第三类是其他，没有点名。2017年12月18日美国战略安全报告中则提出：影响美国安全的最大战略竞争对手第一是中国和俄罗斯，中国排在俄罗斯前面；第二是流氓国家，缩小到了伊朗和朝鲜两个国家;第三是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因素。美国在核态势安全报告、美国国情咨文、美国全球军力报告等国家战略报告和国家政策文件里，中国都是被放在首位的遏制打击防范的战略竞争对手。有的文件公开说中国是美国最大的威胁，有的文件则说中国是修正主义国家，有的文件还说中国是经济侵略者。在奥巴马之前，美国精英层对中国是合作加遏制、遏制加防范、遏制加竞争，对中国的快速发展存有疑虑，或者叫战略疑虑。到特朗普任总统后，就变成了战略焦虑，加上特朗普总统本人的特性，这个战略焦虑就迅速地放大。

我们对特朗普应该怎么进行评价？为什么他上任以后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认为，特朗普是影响中美关系从而引发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的一位关键性人物，是美国对华政策以及现在对华竞争博弃的最大变量之一。因为特朗普总统个性是比较鲜明的，也可以说是比较奇葩的，这是基辛格先生说的。基辛格对特朗普的评价是：我们不管怎么对他评价，他起码结束了一个时代。我个人认为，他结束了美国的巅峰时代，黄金时代，他是一个把美国从巅峰状态推向衰落转折点上的一位关键人物，他是美国历史上一位代表性人物。特朗普是一个政治素人，特朗普从来没有当过任何领导职务，没当过乡长，没当过镇长，没当过处长，没当过厅长，也没当过市长，没有任何从政经历。没有从政经验，导致了现在的特朗普随心所欲。去年我带一个小型专家团到美国做中美问题的相关调研，我当时问美中关系委员会的一位副会长，我说特朗普总统为什么能够这么随意，想换谁就换谁，特朗普发一个推特给国务卿蒂勒森，他就不用到白官上班了，就算是解聘了。我们看美国历任总统任期两年的解聘率，特朗普在历任总统中高居榜首，他对他身边人的解聘率是83%，几乎换了一拨人，到今年应该是90%以上了。他一上任，就免除了奥巴马任命的480名外交官，导致全世界很多国家没有美国外交官，澳大利亚是一年半以后才有美国驻澳大利亚大使。所以说特朗普完全没有一点章法，比如，他要修个美国墨西哥隔离墙，今年计划修500公里，需要57亿美元，用钱需要国会批准，但是国会众议院议长佩洛西是民主党人，已经79岁了，和特朗普势不两立，国会不批准，特朗普说好你不批准我就关门。美国政府关门了35天，是历史上最长时间的政府关门。特朗普政府关门，国会还是不批准，而且特朗普的国情咨文不能在国会发表，最后特朗普被迫开门，80万公务员当时处于失业状态。一位政治素人没有任何的从政经验，处理所有问题都是超常规、超建制的，没有从政经验的规则规范。我认为，特朗普已经使美国的社会秩序也发生了非常大的扭曲。

美国对中国整个战略博弈有深层次的原因，即是对中国现在和未来发展前景的恐惧，他们认为中国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中国产业迈向中高端，科技超常规迅速发展和崛起，军事力量日益强大，是对美国未来保持第一、保持再次伟大、保持霸权地位的最大威胁。美国霸权地位实际上有三大支柱，即美元、军事、文化。美元霸权靠美国的信用支撑，大家认为美元是强大的，它靠世界的领导者来支撑。世界的货币体系，最早的是金本位制、银本位制，用金银作为货币尺度，但是由于它的储量、分割、储运都比较麻烦，后来布雷顿森林体系从1944年开始，国际贸易用美元做结算货币，而美元和黄金挂钩，各国货币和美元挂钩，意味着美元即黄金。当时35美元相当于一盎司黄金，这是一个恒定的比值。在70年代初，美国经济出现了金融危机，当时法国总统戴高乐唯恐美国经济问题会拖累法国，所以就把法国存在美国纽约地库的黄金拉回法国，之后各国准备效仿法国。当法国准备再去轮船准备把黄金全部拉回来的时候，尼克松总统8月15日向全世界宣布美元脱离黄金，美元不再跟黄金挂钩，这样美元就成为一张有价值符号的纸。它和黄金没有联系，和实物商品也没有联系，它实际上就是一个由国家信用支撑的价值符号。但是由于美国是世界老大，由于美国的军事霸权地位，由于美国经济上是世界强国，由于美国创造的全球话语权，获诺贝尔经济学奖的都是美国经济学家，包括原来的2000多家国际有名的智库大部分在美国，美国实际上在国际舆论上也是一国独大。所以美国的道理就是真理，直到改革开放的时候，我们到西方留学的很多经济学家回来，基本上认为西方经济学、美国经济学就是世界上的真理。

当然，中国改革开放和美国中美建交40年，是同时进行的，也就是说中国改革开放确实是在向美国等发达国家学习市场经济的过程，开放的过程就是融入世界体系的过程，而世界体系从本质上是以发达国家为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实际上中国改革开放是在学习融入这个体系过程中，通过中国人民的努力，不断发展起来的。

美国还控制了石油等大宗商品，所有的大宗商品结算，都是用美元结算。在欧元出现之前，美元在国际贸易结算的货币分布中，占比高达90%以上，欧元出现之后，美元目前占到39.6%，欧元占到34%。在各国外汇储备中，现在全球储备总额是6.7万亿美元，美元占62%，但是美国本国的外汇储备才1100多亿美元。中国是3.2万亿美元，占世界外汇储备中美元储备接近50%。美国作为霸权国家的时候，美元可以维持这样的地位，但是如果美国一旦失去霸权地位，不能保持世界第一，美元就会走下坡路，用美元收割别的国家财富的经济武器就会失效。美国为什么非得要当老大，一看别人有可能超过它就这么着急？因为它的产业结构，它的制造业已经空心化了，经济主导都是金融业、服务业、高科技，美国人日子过得那么好，人均GDP有6万多美元，人均财富那么多，当然穷人也很多，现在还有4000万处在贫困中的美国人口。他为什么非得要霸权地位？就是因为有了霸权地位，就有了美元信用，有了美元信用，美元就可以有铸币税，美元就可以换来财富，就可以换来实物商品，就可以换来服务。

美国军事霸权也是为经济霸权服务的，文化的霸权舆论主导权也是为经济权霸权服务的。实际上美国在全球的经济格局中是最大的获利者。美国没有那么完备的制造业体系，消费品工业制成品靠102个国家出口给它，因此才有可能有逆差。中国出口给它最多，他对我们第一批制裁了500亿美元，第二批制裁2000亿美元，第三批是最近发出威胁的要对3250亿美元商品加征关税。美国对中国的出口去年是1500多亿美元，实际上我们对于美国的逆差是4000多亿美元，占美国贸易逆差的48%，中国用物美价廉的商品支持了美国消费者以及低价格低成本高福利的整个美国社会的运行，美国还要据此对中国制裁，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今年5月31日，在济州国际论坛上有一场中美经贸关系的讨论，韩国全国企业协会会长主持，美国彼得森研究所的经济学家、日本的一位国际战略研究专家、韩国两位学者参会。本来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十分钟的发言稿，主持人没让念稿，他上来就问问题，第一个问题就问我：陈总经济师，您认为即将召开的G20大阪峰会，中美两国会达成协议吗?两国元首会见面吗?奇迹会发生吗?我说，我回答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奇迹不会发生，因为中国绝不屈服，11轮贸易谈判以后，中国已经把中美贸易谈判的三个分歧点说得非常清楚了，这三个分歧点就是我们的底线，美国如果不放下高关税大棒，我认为中国是不会屈服的。第二句话是，奇迹也许会发生，因为特朗普是多变的，他出尔反尔的速度是非常快的，而且他现在又要竞选连任，美国经济下行是最大的问题，如果他失去选民，他就会失去选票，目前他唯一最大的政治目标是连选连任，所以奇迹也许会发生。结果奇迹真的发生了，在大阪峰会上，两国元首再一次达成共识，然后两国谈判团队再进一步磋商，跟去年12月1日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两国元首的共识一模一样。

美国战略转向把中国当成最大的战略竞争对手，第一是怕中国未来成为世界老大，怕中国超过美国，怕中国进步，怕失去美国的霸权地位。第二是转移国内矛盾，因为美国的国内矛盾，特别是民主党和共和党的两党矛盾，白人和黑人的矛盾即种族矛盾，穷人和富人的矛盾已经到了峰值。美国现在领食品券的人达3800万人，在美国贫困线以下的是4000万人，美国真正的白人现在比少40%，墨西哥裔美国人占美国工作岗位是最多的，这也是特朗普打击的对象，美国两党的矛盾已经非常明显。种族矛盾非常激烈，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后，贫富矛盾又到了一个峰值。曾经有占领华尔街运动，游行示威的人们，胸前挂的牌子都是1%和99%，就是1%的人占有99%的财富，99%的人占有1%的财富，当然这是形象的说法，社会的不公平已经到了极致。而现在美国的执政团队又是资本家，他们需要找个敌人，他认为最大的敌人、最能转移老百姓视线的就是中国。所以我认为，中美贸易战，美国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在于贸易的逆差顺差。对中国的贸易战只是一个开始，对中国的制造业发展、高科技发展、金融发展、人民币的国际化，它更加恐惧，将下更大力气进行遏制，也包括中国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人工智能的发展。到了信息时代，中国基本上和美国同步发展，现在我们一些军事武器技术又超过美国，美国把中国当成最大的竞争对手，实际上是美国主流社会的共识、两党的共识。

7月8日在香港关于中美关系的国际论坛上，美国代表在发言中说，我们现在在对华问题上，共和党与民主党是高度共识的，整个社会是高度共识的。的确，在2017和2018年，美国社会包括共和党民主党两党主张对华强硬占比最高，从去年下半年，特别是今年第11轮贸易谈判受阻之后，对中国的贸易，对中国的高科技发展，包括华为这样的企业的遏制打压，他们的共识在历史上是空前的，是用举国的力量进行打压。我认为，导致美国国际金融危机的根源并没有解决，美国的股市债市存在泡沫化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而在当前这种泡沫经济又变换了新的形式，比如菲斯伯克推出全球27亿人参加加密货币或者比特币，在美国有可能形成更大的金融泡沫，美国有可能爆发的金融危机比2008年还要严重。

美国精英层认为，这些年美国对华政策已经失败。认为美国欢迎中国改革开放，欢迎中国强大是为了让中国加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体系。中国确实强大、发展了，但中国并没有加入这个体系，中国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这也是他们主张对华强硬的最主要原因。对华强硬的表现是贸易制裁、高关税大棒始终不放下，在科技制裁上也非常强硬。去年4月份打击中兴通讯，今年开始打击华为，而且用美国的举国体制打击华为，在全世界范围内动员盟友打击华为。在金融上，现在的美国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实际上也在向特朗普让步，美国货币政策可能从原来的美元升值开始走向美元贬值，新一轮全球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可能将形成一股新的浪潮。目前15个国家采取了宽松货币政策，有可能形成新一轮的流动性过剩，或者是流动性冲击。在这样的形势下，美国实际上对华是全面的战略转向，而且是从各个方面、各个领域全面遏制打压，所以实际上贸易谈判还要进行，该谈还要谈，该打还要打，但是要做长期的准备，这一场中美之间的博弈是一场持久战，是艰巨复杂的。在中美的竞争和博弃中，全球的包括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地缘外交格局也将发生非常大的变化。

二、当前中美贸易战中的几个焦点问题

第一是关于中美贸易谈判。中美贸易谈判11轮，世界上很多国家在问，中美还会开启贸易谈判吗?G20大板峰会，习近平总书记和特朗普总统见面进一步确定中美要相向而行，对话比对抗好，合作比摩擦好，确定了这些基调，中美将继续进行谈判。最近贸易谈判、贸易磋商，莱特希泽和刘鹤副总理通话，第12轮贸易谈判即将开始。

最近，美国宣布对中国110种商品不再征高额关税。中国同意进口美国高梁，但是取消从美国进口大豆。原来美国农民种的高梁80%是出口到中国市场的，近几年美国农民种的大豆62%是出口到中国市场的，从2017年到现在，美国种大豆和高梁的农场主破产的接近1000家。特朗普2017年给美国的农民、特别是种大豆的农民补贴了140亿美元，2018年补贴了150亿美元。但是这些破产的种大豆和高梁的农民分布在七个州，都是特朗普得票最多的州，所以特朗普现在最着急的就是中国赶紧进口美国的农产品。第12轮谈判，我认为会围绕这几个问题开展，就是中国是否能尽快恢复对美国农产品的进口，特别是大豆的进口。因为2017年，中国进口大豆9550万吨，其中从美国进口3400万吨，2018年下降到1700万吨。

第二是能源问题。页岩气革命之后，美国这几年能源发展非常快，去年9月份，美国的石油天然气出口日生产量超过了沙特阿拉伯、中东石油占全世界石油的40%，沙特占欧佩克组织的40%，现在美国日产量已经超过了沙特，也超过了俄罗斯，将成为了世界最大的产油国。整个国际能源格局供给方在向西方转移，需求方在向东方转移，亚洲最大的进口国是中国，第二是印度，然后是日本，韩国等等。习近平主席2017年访问美国，中美国制定了百日计划，其中就包括美国要求中国增加对能源的进口。在特朗普总统2017年10月份访华的时候，在签订的2535亿美元的大单中，有1000多亿美元在美国的投资主要是修油气管道，增加中国从美国的进口。现在美国页岩气的成本已经降到30美元一桶，随着技术革命，有些产油地的成本已经降到15美元以下，因此美国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天然气的供给国。而他的第一大市场应该是中国。所以美国和中国的贸易协议最终一定会签的，因为他不会放弃世界最大的市场，特朗普是商人，商人最看重的是从市场上获得利益。中国这种战略定力其实也来自于我们已经形成巨大的市场潜力、市场红利。

第三是飞机问题。美国的波音飞机和法国空客飞机的竞争很激烈，我们原是美国飞机的第一大买主，是进口飞机最多的国家，波音飞机的董事长曾经算了一笔账，他说中国到2035年会进口美国4700架飞机，我们原来进口签单最多的就是波音737MAX8，这款飞机在我们的舟山新区建立了最终组装生产线，一年可以组装100架这款飞机，然后再交付中国市场使用，已经交付给我们使用的96架在全世界排在第一位，加拿大排第二位是72架。当波音737MAX8飞机出事后，中国第一个停飞。中国停飞之后，其他各个国家效仿，因为我们买的飞机最多，最后美国被迫停飞，到现在它的飞机也还没有整好，因为它是设计原理上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今年到法国访问，和法国签订了300架空客飞机合同，正好是我们原来签订的美国波音飞机737MAX的数量，所以美国着急了，距习近平总书记访问法国不到一个礼拜，美国就发起对欧盟的反补贴制裁。

其实美国高科技产品的最大市场也在中国，2018年我们从美国进口的高科技产品总共是391亿美元，占它出口的1/10。2017年中国进口芯片2600亿美元，比我们进口的能源还要多上千亿美元，2018年我们进口芯片3200亿美元。如果美国的高技术产品可以出口的话，这个贸易平衡很快就能实现，所以，现在的贸易谈判是不会终止的。

每次贸易谈判都是美国主动提出来的，每次出尔反尔都是美国开始的，我们的老百姓、我们的企业、我们的政府、我们的贸易谈判代表信心越来越强了，应对美国的战略和策略越来越成熟了。我们有底线有红线有基线，这些原则不会动摇，你说谈我们就谈，你说打我们就打，你制裁我们就要反制裁。当贸易摩擦成为一种常态以后，就看最后谁能胜出了，胜出的一方一定是站在道德道义制高点的一方，一定是坚持多边主义、维护世界规则、维护世界秩序、维护全球体系的一方，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G20峰会上所讲的经济全球化是大势，逆全球化只不过是大潮中的一个回头浪，当然有时候回头浪也挺猛，也可以打翻船，但是它瞬间就会消失。当然这个瞬间可能在当前这一年，也可能瞬间还没结束。关于贸易谈判，我们按照刘鹤副总理提出来的取消相互加征高关税，不能强买强卖，不能让中国做违背经济规律和不切实际的承诺。

贸易谈判中涉及的主要问题有很多东西已经解决，是需要得到美国的认同和世界认同的，有些我们正在解决，有些还在讨价还价，有些是不能让步的。按照美国财长姆努钦讲的，90%达成了共识，已经解决了90%，这是符合中国利益、中国实际和中国未来改革开放方向的，我觉得这些问题应该写到协议里面，不是中国的妥协退让，是现在中国发展的需要。

三、影响中美关系的其他几大问题

第一个问题，知识产权问题。美国是非常强调知识产权的，是知识产权问题恰恰是中国做工作最多最好的。原中国知识产权局局长、现知识产权保护协会会长田力普曾说过，40年我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从知识产权的产生、使用、保护到对违反知识产权的惩罚已经形成一个非常完善的体系。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建立了3个知识产权法院、16个法庭、200多个保护中心，而且我们的知识产权创造，如5G标准占全球的35%，其中华为占15%，现在我们的发明专利占全球第二位，论文数量相当于美日德三国的总和，论文的被引用率占全球第二位，创新知识产权拥有率在世界上越来越多。在中国已经形成几大板块几大高地，如深圳半导体产业、无人机产业，这次美国加征高额关税的实体清单第一批全在深圳，而且全在深圳南山区粤海街道办事处开发区的企业，所以很多网友在微信圈里传这是美国在和深圳南山区粤海街道办事处打贸易战，因为创新企业全在这里，这是一个创新的高地，日本等国都组团到深圳看怎么创新。

为了引进科学领军人才，深圳政府最近宣布，把他们的个人收入所得税由原来的45%下降到15%，其余30%由市政府承担，所以现在深圳成了一个科技领军人才的高地。仅是华为就有700个数学家、800个物理学家、几万名原始创新的科学家，华为创新中心占地5000亩，有一栋栋的欧洲式别墅，东莞的松山湖有15000人。基本上这些科学家、领军人才都占有股份，接送我们的司机师傅都十几万股华为的原始股。深圳是一个非常突出的创新高地和人才高地。北京的中关村、武汉的光谷系、合肥的科大系，西安、贵州、成都、重庆的电子板块、大数据板块，现在后发优势都很大。杭州阿里系的智慧城市、数字社会，走在全国最前列。所以说科技创新、知识产权保护也是我们国家最紧迫的战略需要。因此，美国提出知识产权保护，是我们中国自身的需要，不是美国压着我们要保护，而是我们自已需要保护，是在保护我们的知识产权，也保护所有来华投资的企业的知识产权。

第二个问题，关于强制性技术转让。美国301调查报告里提出，中国强制美国在华企业进行技术转让。到底哪个企业被强制了?转让了哪些技术?我们要求他们提出一些案例，他们根本提不出来。美国调查报告的依据是美国在华企业的反映，今年3月份两会期间，我们通过的外商投资法就有不得强制企业进行技术转让，这已经形成了法律，美国在谈判的时候要求我们形成法律，变成中国的法律，实际上这一条就已经是我们的法律，而且我们以前也没有任何法律法规和政府要求在华企业进行强制性技术转让。

第三个问题，关于市场准入。放宽市场准入，实际上也是中国政府一直在做的，因为我们是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有的方面还需要改革，克强总理连续几年都是在抓放管服改革，政府的放管服改革“只跑一次”都已经具体化了。在世界银行现代营商环境评价中，我们从2017年排在第76位，2018年则上升了32位，进步已经很大了。市场准入实际是我们政府管理方式的变革，将来5G时代，这个速度将使政府的管理方式发生革命性变化，我们未来的营商环境、市场准入等方面肯定不亚于美国。我们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我们政府改革、国家治理能力也提高得非常快。

第四个问题，关于我们的产业政策。我们现在已经实现了国民待遇，所有产业政策都是非歧视的，对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外资企业，都是同等的产业政策。我们政府没有对外资和内资不同的两套产业政策。美方、欧盟包括我们自已有些经济学家原来对我们的产业政策攻击最大的问题，就是认为政府不应该制定产业政策，政府不能替代市场等等。但是全球国家，包括美国在内，没有一个国家是不制定产业政策的。美国制定的政策最多，包括信息高速公路计划、重振制造业计划、先进制造业伙伴计划等，今年特朗普制定了2030年人工智能AI计划。德国的工业4.0，也是德国政府的两个部门在推动，欧盟制定了2035年先进制造业计划，也是产业政策。所以，我们的产业政策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引导产业转型升级是没有问题的。

第五个问题，关于国有企业改革问题。他们认为中国国有企业是代表国家的，是国家资本主义的化身，美国的单个企业很难和中国国家力量抗衡，所以他们认为中国的国有企业是不公平的，国有企业也必须坚持竞争中立，要按照竞争中立的原则进行改革。实际上，我们现在的国有企业改革，包括市场改革都将采取市场中立的方向，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都在一条起点上平等地参与市场竞争。同时我们也给国有企业减负，企业不能承担那么多的社会责任，而企业所需要承担的社会责任和职能，由国家进行政府采购，然后变成公共品。美国就是这样做的，美国的政府采购，特别是高科技信息技术，就是通过美国的国防部把它变成若干个国防部的国家安全项目，然后面向企业进行招投标，政府进行采购后变成公共品。我们也可以通过政府采购，使国有企业和其他所有企业公平竞争。国有企业改革任务还很艰巨，如何给国有企业松绑，让它成为一个在市场上的自由和平等的竞争者?如何实现国有企业的职业经理人制度?如何形成国有企业的现代治理框架?可以按照美国这种做法，改变一种路径，继续成为国家现代治理的一个最重要的微观主体，而且放大国有资产。通过这种改革放大国有资产，而不是使它收缩，这一条肯定是要触及的。

第六个问题，关于WTO改革问题。这是美国最关注的问题，也是欧盟、日本最关注的问题，美国退出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以后，由原来12个国家变成了11个国家，TPP不但没有解散，并且由日本等国建设CPTPP组织，去年日本跟欧盟达成了自贸区协议，现在也在修复与中国的关系，要和中国在“一带一路”进行第三方市场合作。所以这一次G20大阪峰会，安倍晋三出尽了风头，会前的一天与习近平总书记会谈就形成十点共识，与中国开展第三方合作，现在中日之间的合作交汇点也在增多，现在东盟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进展也在加快。RCEP由东盟十国发起，邀请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共同参加(“10+6”)，通过削减关税及非关税壁垒建立16国统一市场的自由贸易协定。这个自贸区和中国广西的联系最大，“一带一路”和广西联系也最大。“一带一路”广西实际上是我们面向东盟、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的主通道，这条通道主要参与省份是广西和云南。云南现在有两条通道，一条中老铁路，一条是未来的中缅铁路。中老铁路明年竣工，从云南的西双版纳到老挝的万象共414公里，现在中泰铁路也在推进，正在商量中老、中泰铁路连接线，如果实现全程连接，我们面向中南半岛铁路大通道会修通，从中国的云南西双版纳修到万象，然后从万象经过连接线修到泰国湾，泰国湾是太平洋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海湾，和新加坡隔海相望。

现在广西加入了南向大通道，从成都、重庆开始，有6个省参加，广西南向大通道，实际上将来通过南、北、钦、防作为出发地，未来泛亚铁路中线，也就是中老、中泰铁路中线修通了，就会形成中南半岛的铁路大动脉。这条大动脉的连接线一边可以连接越南，一边连接缅甸，这样连接老挝、越南的广西就会成为东南亚中心最近的省份，将来中老铁路和越南铁路连接，又和广西的两廊一圈形成一个新的通道。未来的中南半岛整个区域布局会有很大的变化，越南现在是经济增速最快的国家，也是贸易增速最快的国家，特别是中美贸易战以后，对美国的出口以60%以上的速度增长，所以特朗普在推特上说越南是一个最坏的小国。

未来的WTO改革，一方面是区域布局，会使贸易的流向、流量、生成都发生很大的变化。另一方面，由数字经济形成的贸易，会使贸易发生很大变化，所以WTO改革实际上是应有之义，对于数字贸易的规则、数字经济形态下的贸易、全球新的贸易产业链、供应链形成的贸易流量、贸易方向的改变等等，有些规则都是空白的，所以WTO不仅要解决过去的问题，还要解决现在和未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