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构建氢能产业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的思考

——在UNDP氢能产业大会

“氢能，点亮绿色未来”高峰对话论坛上的主旨演讲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信息部副部长 景春梅

尊敬的吴大使、顾区长、各位领导、专家，大家上午好！非常荣幸再次站到这里给大家报告一下我们国经中心课题组关于氢能政策研究的一些思考。

近几年来我国氢能产业风起云涌，总体来看基本上形成完整产业链条，初步掌握生产工艺和主要技术，在佛山等一些先行先试区实现了氢燃料电池车的小规模示范应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们还没有能够完全掌握氢能产业链的核心关键技术，这是目前制约我国氢能发展最大瓶颈，因为它会影响我们产业化发展的进程，同时也会影响氢能的商业化发展路径，影响到氢能在终端能源消费、在能源转型中所发挥的作用。

我们课题组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初步的研究和思考，我把现在一些心得报告给大家。同时因为我们下一个环节有一个关于核心关键体制的高段位的“高峰论道”，所以也作为一个“砖头”抛出来供后面的领导和专家们讨论。

我大概从三个方面介绍：一是我国氢能关键核心技术的进展情况，二是发达国家在科技创新体制方面的做法，三是关对下一步政策层面的思考和建议。

一、我国氢能关键核心技术的进展情况

构建氢能产业发展的关键核心技术举国体制是出于问题导向，其实也出于目标导向。因为十九届四中全会就提出了要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在前不久9月11日习总书记召开科学家座谈会的时候也再次强调了创新的重要作用，而且强调了要优化科技资源配置，指出我们科技队伍蕴含着巨大的创新潜能，关键是要通过体制机制改革，把这些潜能有效地释放出来。

首先来看一看我国氢能关键核心技术的进展情况。从全产业链来看，制氢方面，我们化石能源制氢方面还是具有优势的，比如煤制氢、天然气制氢我们全球还是处于领跑的地位，但是在其他方面大多数是并跑、跟跑。从储运的环节来看，我们目前储运四型瓶技术我们还没能掌握，只能做三型瓶。液氢储存目前我们处于跟跑阶段。固态储氢和有机溶液储氢方面还是属于并跑的阶段。从运输的角度来看，目前我们还是主要采取长管拖车运输方式，处于并跑，但是在液氢储存和运输与管道运输方面我们还是初期探索，处于跟跑。目前从管道输氢来看只有400公里的管道在试验，天然气掺氢也是一些央企在探索，液氢也正处在探索阶段。从加注的角度我们差距更大一些，与加注有关的设备、加氢枪、压缩机等我们大部分都要靠进口。从燃料电池环节来看，电堆上核心的关键材料我们需要大规模依赖进口，像质子交换膜、催化剂、碳纸，我们与国外的技术性能和成本上差别还比较大。从零部件来看，我们空气供应系统、氢气供应系统这一块也属于跟跑阶段。

所以，从整个全产业链来看，我国核心关键技术总体处于跟跑阶段，少数环节存在并跑。一方面，我们目前与国际先进水平有差距，产业发展存在较大的“卡脖子”风险。另一方面，国家层面缺乏统筹，不少企业扎堆搞燃料电池核心技术研发，资源分散，各自为战，重复建设和低效竞争现象比较突出。特别是专业人才稀缺，圈内互相挖人现象突出，使得本来稀薄的人才资源进一步分散，产业可持续发展动力堪忧。

 氢燃料电池技术在“十三五”的时候就被列为引领产业变革的颠覆性技术，氢能也是国家重要的新兴产业，也是我们能源创新行动计划的主要支持方向，创新驱动的先导性产业。发挥举国体制优势，有效整合氢能产业研发资源，尽快实现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是推动我国汽车工业转型升级，乃至整个能源产业走向全球产业链中高端的必行之举。

   同时， 氢能是我国产业发展中核心关键技术缺乏的一个缩影。举国体制实际上是我们的优势，但在科研领域似乎用得并不够好。我们希望通过氢能核心关键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的构建，为其他领域的科研攻关提供一些可供借鉴的案例。

二、发达国家在科技创新体制方面的做法及启示

实际上，举国体制或者是国家主导的科技攻关并不是中国体制的独创。比如美国在国防部底下有个高级研究局DARPA，就立足前沿突破性颠覆性技术，由国防部牵头的独立于科技部和财政部的政府部门。它采用扁平的网络型的组织架构，有顶级科学家和工程师交叉任职，形成项目负责制，对重大的技术进行推进和研发。DARPA最有特色的就是决策机制的扁平化。如果DARPA决定对某一个重大技术进行资助，项目负责人有很大话语权，他只要说服两个人，一个是他的顶头上司这个项目的处长，另外是DARPA的署长，这样的扁平机制很好地推动了美国重大战略或者是颠覆性技术的快速研发。

德国弗劳恩霍夫的研究所在促进产业重大技术的转化过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它的特点是主要服务于，应该说是从中小企业核心技术转向商业化迈进的阶段。弗劳恩霍夫也是非盈利的组织，它的经费资金来源很多，政府资金也有，社会资金也有，它主要服务于后端的商业化转型的阶段。

日本的NEDO的机制非常具有借鉴意义。NEDO是在经产省地下的日本新能源和产业技术开发机构，是日本最大的公立研究管理机构。它下设在经产省底下，承担经产省的一部分行政职能，主要致力于推动能源环境领域颠覆性技术研发和创新。它在推动氢能技术攻关方面采用协同创新机制， NEDO代表政府，组织产业链龙头企业参与，汇集产学研用各方面力量进行联合攻关，知识产权是内部共享的，这样很好地避免了分散研发和恶性竞争，有助于快速地实现技术突破。从2015年之后效仿DARPA进行了改革，引入项目负责制，进一步推动NEDO在研发管理方面的自主权和灵活性。同时加强了为经产省提供决策支撑的职能。此外，NEDO还充分利用市场机制，利用风险投资对一些项目进行商业化转化。当然这个资金大部分是由政府先导投入，其他的来自市场。

从美欧日主要国家的做法上我们大概得到三点启示。

一是主要发达国家都有基于国家战略的关键核心技术、协同创新的机构（制）。

二是机制的运行模式各不相同。大概有三类：德国是公共研究机构主要发挥桥梁作用，促进项目的转化和应用。美国是更多利用风险投资来进行商业化转化。日本是政府机构主要发挥作用。

三是政府在其中发挥主导作用，企业则发挥主体作用。科技创新过程中还是主要由市场机制发挥作用。

三、思考和建议

构建新型举国体制，需要明确新型举国体制是什么？我的几点思考是：

第一，举国体制的核心要义是协同创新。就是跨部门、跨领域，甚至跨国界，最大限度的凝聚各方力量，形成合力，集中攻关，这是一种协同创新。第二，难点是如何协调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怎样在政府的引导过程中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这对我们国家这样的体制来说应该是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第三，举国体制的目标是要实现技术突破和商业化并重。现在的举国体制跟我们过去两弹一星时候不一样。两弹一星是为了要不计成本要实现的国家重大战略目标，也不同于我们目前新冠防疫疫苗的研发，它涉及国家公共卫生安全，也是要不计成本进行推进和突破。氢能是要产业化的，要实现商业化推广，必须要让它具备经济性。因此，氢能的举国体制是要实现双重的目的。第四，关键是“狠抓创新体系建设，克服分散、低效、重复的弊端，进行优化组合，优化配置优势资源”，这也是2020年9月11日习近平主席主在科学家座谈会强调的。

我认为，构建氢能核心关键技术新型举国体制的总体思路是，消除跨部门、跨领域和跨国界合作障碍，汇聚政产学研用力量，通过构建协同创新机制，实现联合攻关、知识产权共享，在支持燃料电池关键技术自主创新的同时，加快制、储、运、加等氢能全产业链关键核心技术、材料研发及装备制造国产化。具体建议有：

一是在国家综合管理部门下设立专门的能源关键核心协同技术的创新机构或者机制。到底是机构还是机制有待于大家进一步探讨，但首先这个机制或者机构至少能够协调能源重大核心关键技术的攻关。可以借鉴NADO的做法，明确各个创新主体的决策分工，将高校、科研院所、大企业、中小企业和风险投资等等资源和部门都整合到一起，促进创新要素的高效流动和良性运转。同时要发挥好产业联盟的纽带作用，去年我们成立了中国氢能联盟，在未来举国体制下要很好地利用中国氢能联盟的力量。

二是要构建灵活的知识产权制度。对知识产权是要严格保护的。在特殊情况下，比如协同攻关的时候我们也需要知识产权共享，比如日本NEDO的做法；而在特有些情况下，政府也可以一定程度让渡知识产权，比如美国的《拜杜法案》就允许在特定情况下政府支持一些企业进行的技术创新，在特殊情况下政府就把这些所有权让渡，对那些相关研究机构和大学都起到了很大的激励作用。

三是实施以项目制团队为主导的管理模式。这也是从日本、美国的做法中得到启示。我们在科研攻关的体制上一方面要发挥行政的决策作用，同时要赋予科研团队更多自主权和灵活性，实行扁平化管理。

四是强化市场导向构建国家创新体系。新型举国体制新在什么地方？新在我们要更好发挥市场的作用。在过去两弹一星的计划经济体制下是国家主导，主要是国企参与。在新形势下，新型举国体制要一视同仁，让国企、民企等各类企业都来共同参与，要让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地发挥出来，很好的利用市场机制，风险投资推动科研成果的转化。

以上就是我们课题组对于氢能核心关键技术举国体制的初步的思考，不够成熟， 供大家讨论，谢谢！